回味乡土汾西记忆连载二

(续)进入校门后第一层,左边通向一个独立的神秘的小院,据说是县教育局下面的教研室,内中有个和蔼文静的姓刘的老师在里面做主持。右边是门房和后面的小院,是教工食堂的库房和炊工寓所。

第二道门是房廊,西边是财务室,内中主持是一个中等略低而胖的孟玉龙老师,孟老师脸宽大,眉梢与脸蛋似下垂,很威严的样子,如果穿上西式军装特像一个德国的军官,老师有个儿子孟云山,随他在校读初中,相貌和神态极像,有时人们见父子相随经过,都会眼睛一亮而内心慨叹:“真像啊!”东边是教务处,内中有位长者任文煌老师,瘦高,清矍,眉目极有线条感,声音洪亮而总是带着笑。有一年在网上浏览过一张照片,照片是汾西某村一退休老教师在家中颐养天年,先生是一个弓着腰的瘦削老者,一看底下小字:汾中任文煌,哇噻,不胜唏嘘!教务处有个年轻人姓苗叫得雨,多好的名字啊。高个,腰板儿直,脸微黑,整天乐呵呵的,走过去一阵风,像是要给谁去报喜讯似的。紧挨着教务处的是教工食堂,主厨的是吴师傅,和我们班吴世贤同村同族。师傅胖大,一摇一晃地拿这个铁铲给灶里添煤。师傅是乐天派,进出校门的人都习惯地向那边瞅瞅,总想和他打个招呼,调侃几句。

第三层中间是一个大的镜子,既可让师生进出校门一整衣冠,也可充当照壁的作用。镜子西边是一排砖窑洞,我们高二班男生刚入学就住在北边的三孔窑洞里。东边也是一排砖窑洞,窑洞南头是校医务室,南头向东的拐角可通到后边的大厕所去。这排最北头的一孔是裴高山老师与金宏奎老师的宿舍。宿舍原本是有土炕的,不知是学校的安排还是两位老师的要求,在土炕上顺着墙放两个高腿的单人床。白天要是不开灯,里边就很昏暗。裴先生是晋南南夏县人,刚从山西大学毕业,二十二三的样子。搁到现今来看,就是个都教授版的美男:高挑、瘦削、笔挺,头发茂密蓬松,小偏分,显得个子就更高了。长脸白净,尖下巴,戴白色的近视眼镜,说话总带着浅浅的笑,他是数学教师,即便是讲什么赛因、扣赛因,也像是说家常似的亲切。可班里的事只记得班长天福常常是呶呶不休地说,甚至义正词严的威逼大家做什么做什么,而班主任裴先生却从来不慌不忙,不曾记得和谁发过脾气,完全是大学教师的治理方法,放手让学生自己学着去做。他课讲得极好,备课格外地认真,周日放假了,有同学发现他一个人在空教室里面对着墙壁高声大嗓地试讲。他办公室的案头常摞着一沓数学刊物。据说他在有名的《数学通讯》上发表过论文。那可是高端学术刊物,青年才俊,名不虚传。金宏奎金先生是上海人,先生曾骄傲地说过,在上海高中毕业后,班里五十几个同学一个不落全部考入大学。他本是考到北京的,后来他们那个专业合并到山西大学,他就到了太原。在山西多年,还是浓重的南方口音。他脸白却有浓黑的胡子,刚刮了胡子的下巴,给白底子上加了一点淡青,让人看着特有文人气质。说话不紧不慢,大大的眼镜忽闪忽闪地,总是透着一股自信和真诚。耳朵略有些背,谈话也是高声,爱争执,又听不请对方的话,于是往往就成了一个人自说自话,临了,还要问你,晓得伐?一人在外不会收拾,常年穿着一件大号的大翻领旧西服,就像鲁迅笔下且介亭的一个落魄诗人。俩老师的宿舍里靠门的窗前有一个办公桌,我和德宏就在这里办一个叫《蜜蜂》的手抄报,期间两位先生对我们耳提面命,随时点拨,正经八百的入室弟子哪,受益多多。

第四层是一个独立建筑的图书馆。图书馆西边一个圆门洞,通向西路,东边一个门洞通向东路。图书馆有点像欧式教堂一样,上十几个台阶,到一个平台,平台一周有围栏,从南面的正门进去,可以从北面的后门的台阶下来。这是个神秘的所在,老是锁着,直到有一天,我们高二班的教室突然顶棚上往下掉土块,校方慌了神,立马让我们各自搬着自己的桌凳转移到图书馆,这时才知原来这里的主要功能是会议室。

第五层是校长院。坐北朝南的五大间平房,中间是校长室。校长任仰奎先生,浮山人,五十多岁,是一个和善的长者,夫人不在身边,一个念书的闺女跟着他。一次什么场合不记的了,给我们讲哲学,他说,仅就“范畴”这个词,要细细讲两节课也说不完,说这话的时候,他的金丝眼镜戴得很靠下,一边说,一边目光从眼镜框的上边看着人,我被镇住了,觉得校长是广博而深沉的学者,我开始对学问有了敬畏感。旁边房间的书记好像戴着个旧的黄呢子军帽,推测应该是位老革命,没见过说话,好像也没见过几次,是个若有若无的人。靠东这个房间是语文教研室,经常见张庭栋老师和刘真老师从里面进出。张刘二先生都是霍州人,张先生是开封师院毕业的,总爱提起他的出身,大家并不以为然。三十年后,我到开封师院即先如今的河南大学去读高校教师助教班,亲身体会开封师院底蕴的深厚和校园的宏大,才理解了当年张先生骄傲的道理。校长院的排房和前面的图书馆中间砌了院墙,是个独立的小院。六五年秋季开学后,一天,任校长叫我和另一个同学到他办公室去帮忙,具体是根据初中录取的新生做一个什么统计。当时印象深的是每个学生的后面都列着家庭出身,每个学生的出身一栏几乎都是“贫农贫农贫农……”。有教无类是两千多年前孔老夫子提出的,两千年后的初中新生,中农出身的都没几个。现在想来,文革前几年已经很讲阶级斗争了。校长院的路东是一排平房,平房南头住的有教数学的张亚梅老师,教音乐的徐莉莉老师。徐老师是南京人,高挑,秀美,热情。戴一个圆圆的深度眼镜,典型的洋派女教师形象。文革后,随丈夫到了运城,在幼儿师范上班。前几年常见,即使已是一头银发,远远的向你走来,还是如少女银铃般的爽朗声。这排房的中间是学生会的办公室,我和高三班的王金山作为住会干部晚上也在那里睡觉。北边把头的一间是敲钟人翟师傅的居所。翟师傅有六十多了,矮小,黑瘦,健谈。他除了打钟,还兼着开理发铺,一边理一边说着,唾沫星子溅人一脸。翟师傅的房子旁边就是茶楼房。说来新鲜,紧挨着茶楼房辟出一个空房间来,学校要给学生建一个小澡堂子。真是迷你的很,房子本来就不大,必须得有几个人脱衣穿衣回旋地方,池子能修多大呢,实际上就是挨着东墙砌了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水泥筒子而已,可许多山里的孩子第一次光溜溜地在一个池子里洗澡,那可是从未有过的激动和新鲜,齐声颂扬校方的善政。紧挨着的是电工房,总在这里出出进进的是物理邸老师的得意门生平文辉。

校长院的西边是靠崖的几间平房,教务主任陈家鑫先生住在这里。陈先生是晋南稷山人。细瘦,爱抽烟,一抽就咳嗽,一咳嗽,本来就显弯的腰就更弯了。他眼有点迷,戴一个重叠着若干层圈的深度眼镜,于是就看不见他的眼珠,只能见到鼓鼓的上下眼皮了。他讲话爱斟酌字眼,说到得意处,自己先陶醉地笑了。一次批评学生有过而不知悔改,引用了鲁迅用过的一段话:“红肿之际,艳若桃花,溃烂之时,美如乳酪……”学生尚未体会,他却乐了,张着嘴,半天才说下一句。

第六层是校长院后边,就是长长的并列着的两栋砖窑洞。东头把边的一间是校团委。团委书记是郭崇文老师。郭老师肯定是本地人,一口婉转地道的汾西话乐感很强。郭老师是典型的北方蒙古脸型,圆,眼眯,颧骨高,但性格却是南方人的轻柔和细腻。走路看准了,轻轻地一步一步地迈过,生怕踩着了什么,说话时眼睛定定地瞅着你,生怕你不听。每句话都像是精心设计的,故意拐着弯说,造出一种神秘感,显示这句话、这次谈话是多么多么地重要。有时候神秘兮兮像是传说中的克格勃。有同学说他阴阳怪气,我不能同意,郭先生对我十分地好。二年级时让我当学生会主席。当时县委上党课,学校师生只有三五个名额,我是其中之一,他一心要培养我入党。在先生的提携下,我内心隐约地有些膨胀,好像若干年后在政界会有作为。当时正宣传县委好书记焦裕禄,我就一边异想天开地设计,当好一个县委书记就要如何如何。一次学校几个宿舍失盗,在北墙外的乱树丛中发现了一个黑色的布包。郭老师判断那贼可能还会来取,就派我和天福(?)在天黑前埋伏在附近的草丛中观察,这是多大的信任哪。团委的东边一家一家都是老师的办公室兼卧室。有教化学的郭玉虎老师,洪赵人,不善言谈,表情很生硬,说着说着突然就笑了且马上又消失。站着讲课时常向一边晃头。他的学问好,虽然也拿教案,但常不打开,那些恼人的化学符号,分子式,随口而出,下课时化学式子整整齐齐密密麻麻写一黑板。生物是吴生秀先生,临汾人。身材高挑,眉清目秀,头发自来卷,波纹般黑黝黝齐整整地梳着,穿着时髦而得体。据说家里是地主成分,于是就联想到民国时期有钱家子弟念书时的风流倜傥。吴老师是个热心肠,文革中自觉成分高,别人运动,自己想凑也凑不到跟前,便悄悄地退后一步,宅在家中读书,一日临汾城闲逛,见汾中一帮落魄子弟冻饿无着,慌忙领到河西军营,以帮助收割水稻为由,劝部队暂且收留,赏一碗饭吃。物理是一个叫邸焱的小老头,学问极好而敬业,听说解放前是在国民党的炮兵里当过官,但倔强较真的品行不改,学生有错他极尽挖苦之能事。上一课讲了自由落体的“即时速度”,这节课提问,问一个不会,就随口训斥:“初中物理咋学着哩。”再问一个还不会,声音就更高了:“初中物理咋学着哩”。后来高二班的同学向别的同学求教,哪怕是问化学,对方也调侃:“初中物理咋学着哩”。教立体几何的程继祖先生据传也是解放前的国民党军队当过团长,是解放郑州时归了解放军的。程先生学养深厚,虽说行伍出身却是学者气派,花白的头发一根根疏向背回,精致的秀瑯眼镜有时戴着,有时左手捏着一条镜腿,讲课时眼镜随着手势晃动。如果是冬天,脖子上随意的搭着条毛线围脖,衬着灰色的中式长大布褂,简直就是鲁迅在北京大学讲学的风度。给人印像最深的是程先生的板书。板书设计很规整、清晰。画哪个图,图上标几个字母,旁边写几个汉字都是预先设计好的。做几何图,无论直线、曲线,圆的、方的,他都是不急不缓,中规中矩,和用尺子画的线一样直,和圆规画的圆是一样圆。字母的ABCD写得和印刷体是一样的标准。真是神了,老先生上课不像是来上课,每节可都像是在做教学艺术的示范,学生也好像是在欣赏一个学者在平静地演示自己的研究成果。每次课都是那样的庄重,那样的神圣。在别人看来应该是枯燥的数学课却让先生上得那样地有趣,那样的让人愉悦。教俄语的是邢业猷老师,南边绛县人,能给孩子起个“业猷”的名字,想他祖上不是普通的白衣人家。邢老师说话慢吞吞,老是心思重重的样子,可写起字来却极快,娟秀的俄文流泻着,一边说一边写,话音停了,笔也随之停了。

第六层是和第五排一样的砖窑洞,不过这排是学生宿舍。后来我们高二的男生住在东头。这里要比图书馆前的窑洞院子宽敞了许多。星期天上午,阳光明媚,不上街的同学开始洗衣服,那时刚流行塑料和洗衣粉,用洗衣粉洗头十分滑溜。有的就搬一个凳子出来,把班集体买的理发推子剪子拿出,互相推头,说笑打闹。上街回来的同学买了什么好东西,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围拢来看,有什么好吃的争来抢去地吃,不时一阵阵的狂笑和打闹。其实衣早已洗完,头也早已理完,可大家就愿意磨磨蹭蹭地多待一会,享受这种氛围。现在想来,那时的高中生真的不像现在的孩子压力大。一个县一年就一两个高中班,毕业后上大学比较地容易。一次听老师们聊天,后勤上一位师傅的儿子在霍县上高中,大家问考得怎么样,师傅淡淡的说:“哈松,就考了个四(三?)医大”。“哈松”是汾西土话,骂孩子的,说他家孩子不好好学习只考了个军医大。那时高考别说社会不关心,学校里也是平常。六六年四五月份,高一班准备高考了,各大学的招生广告已贴满了茶楼房的墙壁,这时才有人从霍县中学搞到一本“高考复习大纲”,我曾好奇地拿到手中翻了一下,考试课程汇集成一册,也就是三十二开的三百多页的一本。那时对大多数应届高中生来说功夫都在平日,学习好的就像囊中探物。退一步说考不上大学要就业也很容易,那时一个县里分不来几个大学生,有些机关能招个应届的高中生就很满意了。这排教室的东边下一个小坡就是我们高中三个班独立的一排教室,从东往西分别是高一、高二、高三。这排高中教室往南是一个高岭,翻过高岭是西边建筑物的后面,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大坑,坑底是菜园,坑的东部上沿是老城墙,立在上面往东看是郊外凌乱的烧砖窑。坑的西部上沿就是前边所说过的大厕所,高中教室和宿舍有小路沿着茶炉房的后墙通到那里。教室的北面是一片空阔的菜地。

第七层与五六层不同,只是西边有一栋。这一栋的西边,隔过路有一个高台,高台上有三间初中的教室。而东边隔过东路,就是我们教室后边的菜地。这一排的窑洞想起来有点神秘,念书几年,近在咫尺却从未从窑前走过,更不知那里住的是老师还是学生。印象深的是这排窑洞的东墙上有一个大的黑板报。文革前我写的一篇叫什么漫笔的作文,引起语文教研室的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北京中科白殿疯医院好不好
北京治疗白癜风疼不疼


转载请注明地址:http://www.huozhouizx.com/hzssmj/10001.html


  • 上一篇文章:
  • 下一篇文章:
  • 网站简介 广告合作 发布优势 服务条款 隐私保护 网站地图 版权声明